皮塔星上的制空防禦炮感應到有襲擊, 紛紛從城市的地面上旋轉上升，擡起炮筒，對準急速下降的熱量來源。

左辰的飛船進入大氣層後, 首先瞄準了天幕框架上剛剛替換上來的發射塔。只要破壞了中繼站發射塔, 無線信號無法增壓，傳輸距離就會大打折扣。

五艘加斯科因飛船發現了他們，立刻張開護盾，氣勢洶洶地迎了上來。

與此同時，地面上的自尋式導彈砰砰砰地射出, 它們自帶推進器和熱能感應裝置, 能夠自動鎖定敵方飛船, 是最佳的防禦武器。

一般人看來, 五艘全副武裝的敵軍飛船加上六座制空炮臺，對方陣營的火力要強大得多。但是俯沖的飛船內，都是深谙戰術的士兵, 看出了加斯科因部署的破綻——五艘飛船。但是要從這個破綻突破, 要先過制空防禦炮臺這一關。

十二枚導彈拖著長長的煙霧尾巴, 從城市不同的方向, 以垂直的角度、最短的距離、最快的速度沖向左辰的飛船。

左辰沈著冷靜地加速並小幅度精準地調轉方向, 利用炮彈存在轉向角度生硬這一弱點, 從炮彈的縫隙中擦身而過，然後朝著天幕附近的加斯科因飛船沖去。

自尋式導彈們混亂了一下, 旋即全部迅速調整角度跟在飛船的後面，左辰要的就是讓炮彈全部保持同一個方向。

自尋式導彈雖然智能，但畢竟不是人為操作的, 熱能感應系統只能讓它們永遠朝著設定好的目標前進，相同的設定、當量, 使它們齊頭並進，追在左辰飛船的屁股後面。

喬雷爾不禁捏了一把汗，但凡剛才有一枚導彈擊中或是擦過飛船，使飛船失去控制，哪怕只有一秒，他們所有人都活不下來，但鶇硬是沒有開護盾浪費動力，從這些殺器中擠了過去。

是怎樣的自信才敢做這麽冒險的事？

王牌駕駛員心中對鶇的佩服更甚，自己都不能保證一定能安然無恙地通過這十二枚導彈。

左辰駕駛飛船直沖而來，五艘加斯科因飛船的雷達蛛網圖上顯示出十三個紅色閃爍的點，隨著距離的接近，閃爍的速度越來越快。

他們的氣勢一下子就滅了，慌張地調頭就跑。

“哈哈哈！！”加斯科因是敵人更是仇人，見到仇人吃癟，路馬比誰都開心，獰笑著配合左辰，並預熱了炮筒。

五艘飛船還是懂一些戰術的，這種情況下，分散開要比擠在一起強。

不過左辰早就料到他們會這麽做，跟緊了一艘飛船在鋼鐵的天幕框架中鉆來鉆去。

那十二枚導彈一直緊追不舍，擦在框架上發出刺目的火光。

前面的飛船突然向下俯沖，他喊道：“路馬！斷電！”

“得嘞！”路馬拍下按鈕，頓時，所有的動力都果斷被切斷，就連飛船內的維生系統也停止了運作。

坐在後排的喬雷爾立刻感覺到自由落體帶來的強烈失重感，以及隨之而來的窒息感，胸口和雙肩被安全帶勒得生疼。

因為沒有了機械運轉的聲音，他耳邊很安靜，安靜得只能聽到自尋式導彈呼嘯而過的聲音，它們因為突然感應不到熱量，失去了目標，從飛船周圍加速下落，越過他們朝著前方的加斯科因飛船撞去。

在距離地面不足兩千米的距離上，前面兩枚導彈撬開了飛船的護盾，緊接著，加斯科因飛船被另外兩枚擊中，在半空中炸成一朵煙花。

左辰將飛船的動力恢覆，剩下的八枚導彈馬上調轉方向重新追了過來。

他朝著天幕框架上的發射塔飛馳而去，有兩艘飛船應該是明白他的意圖了，張開護盾擋在發射塔前面。

這時，地面發射塔上的白光重新聚攏起來，餘光範圍內閃電似的炸裂之後，白光沖天而起，精準無誤地連接上天幕框架上的發射塔，隨後向宇宙中發射無線信號。

還有兩艘加斯科因飛船從左右包抄過來，左辰的飛船被包圍在中間，且不能減速。

喬雷爾精神高度緊張，突然一個黑色的東西從前排駕駛席被丟了過來，他本能地接住，發現是外置武器操縱盤。

左辰問道：“王牌駕駛員，粒子炮會使嗎？”

喬雷爾立刻會意，嚴肅道：“會！您放心，我會守好兩翼！”

他的兩名下屬士兵同時站起身來向後艙跑去，隨時監測敵軍的動向，機動射擊，以及為逃生做準備。

左辰感慨了一下坦托軍士兵的默契程度，這是大量高度嚴格的訓練才能做到的，他喜歡跟這種不用他廢話的人打交道。

加斯科因的飛船沒有給他們準備的時間，在激光束撞上船身的一瞬間，飛船張開了護盾，六角形的光斑隨著飛船的急速飛行劃過船身兩翼。

飛船沒有坐以待斃，兩翼的炮筒發射出橙紅色的激光束反擊。

因為動力分配給了護盾和武器系統，所以飛船速度瞬間減慢了許多，自尋式導彈幾乎是貼在它的屁股後面。

左辰算準了飛船和導彈的相對速度，路馬操縱船頭的武器對準兩千米外的發射塔射擊。

毫不意外的，所有的攻擊都被擋在前面的兩艘加斯科因飛船擋住了。

“自由射擊！”左辰下令道，飛船速度分毫不減地朝那兩艘飛船沖了過去。

喬雷爾的心臟都要跳出胸腔，他突然意識到，坐在他前面駕駛席上的，是奧尼斯帝國內最著名的星際海盜團銀海梅赫塔的團長。

他在坦托軍團服役了五十多年，銀海梅赫塔一直是坦托軍的一塊心病。

在上一任元帥大人活著的時候，他們與這支海盜團交過一次手，雖然打了勝仗，將梅赫塔打得落花流水，但狡兔三窟，海盜團剩餘的三艘星艦經過連續的躍遷逃進了銀海，那片磁場紊亂，無法探測的星區，逃過了被殲滅的危險。

所有人都知道，對星際海盜來說，能在坦托軍團手底下逃出生天，就已經是可以在海盜大會上吹一輩子的壯舉了。

而他們的團長就坐在自己前面，駕駛著一艘破舊的，艙壁上貼滿了美女海報的小飛船，在密集的攻擊中不要命地沖向敵船。

這些想法在他腦海裏閃過，他緊張得手心冒汗。兩千米的距離對於高速行駛的飛船來說，只是不到六秒的時間。

路馬接連射出十幾枚炮彈，這些炮彈先一步撞上加斯科因的飛船，頓時炸出熱量驚人的巨大火團。

左辰駕駛飛船義無反顧地沖進了火光中，護盾包裹著飛船，發出刺眼的白光，船艙內的警報燈也因為巨大的沖擊亮了起來。

身後傳來一連串的爆炸巨響，熱量感應在爆炸火焰的包圍中完全失靈，自尋式導彈有的撞上了框架，有的撞上了加斯科因飛船殘骸，有的撞在一起，幾乎全滅。

僅剩的一顆沖出火光包圍後，被喬雷爾的激光束擊中，在空中爆炸了。

帝國軍戰士和海盜土匪臨時組建的作戰小隊沒空欣賞勝利的煙花，果斷將發射塔打了個稀巴爛，亮白的電流無以為繼，直射入茫茫星海。

喬雷爾這才有空喝彩：“這一仗真特麽漂亮！鶇先生，我……我為我之前的驕傲自大道歉！”

左辰還沒說什麽，路馬搶著說道：“嗯，你用你的實際行動證明了坦托軍的無能。”

喬雷爾不爽他的說法，怒道：“雖然我技不如人，但閣下也不要詆毀所有坦托軍戰士，比我強的，在軍中比比皆是！”

路馬：“你自稱王牌駕駛員，就說明你是最厲害的，難道‘王牌’這兩個字現在是‘棒槌’的意思嗎？”

喬雷爾：“你！”他手裏握著外置操縱盤，咬著牙忍了忍說，“我不跟你們海盜一般見識！這次確實多虧了你們，等以後在星海相遇，我定要向元帥大人請命，跟你好好切磋切磋！”

“你特麽說什麽呢？”

“海盜就是海盜……”

“嘿！爺爺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訓你一頓不可！！”

路馬說著就站起身，被左辰喝止：“夠了！都特麽給我閉嘴！”

兩個已經擼袖子打算打一場的男人立刻停了下來，互相瞪視著，乖乖坐回座位。

左辰聽到喬雷爾叫自己海盜，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，沒有了曾經對於“海盜”的那種反感和偏見，反而感到痛快。

他明白是為什麽。

如果自己是海盜，那在身份上就真的與坦托軍團成了對立關系，這種立場上的對立，與他對坦托軍團的怨懟和恨意不謀而合，讓他有種能和坦托軍團抗衡的錯覺。

他覺得自己有點陰暗，但轉念一想，做海盜有什麽問題？銀海梅赫塔內部的改革已經在進行中了，對外他們確實是海盜沒錯，但……管特麽什麽外人的看法，只要他們自己問心無愧就好。

所以做海盜有什麽問題？尤其是在坦托軍團面前。

他親如手足的隊友、帕拉迪諾和海德星人，他們不是因為星際海盜而死，是因為杜蘭特和行刑者而死，宇宙間的正義在海盜和貴族、帝國軍隊之間完全失衡了。

他這段時間想了很多關於所謂的正義，對於帝國的捍衛者來說，正義就是秩序，沒有秩序帝國就會陷入混亂，而混亂最終導致的結果就是毀滅。為了秩序這個大的目標，行刑者可以舍棄一些東西，甚至是少數人或不重要的人的生命。

但誰才是不重要的？誰又是重要的？生命都是主神創造的，為什麽會有高低貴賤之分？為什麽為了核心星域就要放棄偏航星系？為什麽奧尼斯家就是帝王？為什麽哈巴爾杜蘭特能夠奴役平民？為什麽雄馬星人會流離失所？

這些問題無解，起碼在現在的奧尼斯帝國內無解，甚至可以說只要行刑者和坦托軍團還在，這個問題就是無解的。

他收回心緒，將天幕框架上所有的中繼發射塔全部毀掉，又俯沖下去，船首的粒子炮對準會場中心的鍋型發射塔，地面上的槍炮無力地抵抗著，但飛船在近地作戰中就是王者，在激光束爆出的一瞬間，地面上的紐紮姆手下紛紛扔下武器逃竄。

毀掉了發射塔，左辰看了眼雷達圖和監控視頻，城市邊緣密集升空的加斯科因飛船顯示出紐紮姆的憤怒。

他飛船上的炮彈已經沒了，不能再浪費時間在對戰上，逃命才是第一位的。

路馬在軌道外最後看了一眼皮塔星，心想一定要回來為妮蘭報仇。

經過改造的飛船動力全部給了推進器，以最快的速度往喬雷爾給的坐標方向逃。

左辰感覺到口袋裏的量子通訊器震動了一下，趕緊掏出來看，上面凜冬發來的一句話讓他松了口氣。

“怎麽了？你老婆說什麽？”路馬看出他的輕松。

左辰笑道：“他說他回梅林星了。”

路馬也開心：“那太好了，你也不用擔心了。”

左辰點頭，回覆了兩句就將通訊器收回口袋。

可能是探測到了坦托軍團援軍的到來，緊追不舍的加斯科因飛船突然停了下來，然後往其他方向去了。

喬雷爾聯絡上了戰友，興高采烈道：“元帥大人聽說了聲波致丨幻的事，又派了一批援軍，正在趕來的路上。這下就可以一舉將他們消滅了！”

左辰哼笑道：“你好天真啊，喬雷爾上尉，你竟然認為紐紮姆會乖乖等在皮塔星讓你們消滅！”

“……”喬雷爾無言以對，確實是這個道理，但說什麽也不能在海盜面前丟了臉，他還是硬著頭皮說，“那又如何！大不了將附近的星系都搜索一遍。等大人忙完黑山星系的事，肯定會來解決紐紮姆！”

左辰對坦托士兵的忠心耿耿無感，隨口問道：“黑山星系怎麽樣了？”

喬雷爾與有榮焉道：“大人親自掛帥出征，還能有什麽問題！預計一個標準天內就能將所有反叛貴族全部解決！”

舷窗外，幾艘星艦正在護衛艦的圍繞中駛來，艦身上是熟悉的金龍和玄鳥。

“哦？”左辰回頭看了一眼正在為對接做準備的喬雷爾上尉，“這麽有信心啊？”

“是的，你不懂，鶇，實話告訴你，我曾經參加過清剿銀海梅赫塔的行動，那時候還是跟著老元帥，首領也不是你。嗐，四十多年前的事了……反正可以說，現在的元帥大人比老元帥大人更厲害，他雖然年輕，但是極有天賦，在我們軍中是神一樣人人敬仰的存在……”喬雷爾頭都沒擡，繼續說道：“鶇，我感覺你和其他海盜不同，你放心，我感恩你的相助，不會將你的事說出去的。但是如果再遇到你，我肯定也不會手下留情！”

左辰朝路馬打了個手勢，兩人突然竄了起來，一把按住喬雷爾，將他綁了起來。

後艙的兩個坦托士兵聞聲趕來，被兩人打昏。

喬雷爾趴在地上動彈不得，吼道：“你們要幹什麽！？坦托戰艦就在外面，你們找死嗎？”

左辰披了個鬥篷，蹲在地上，拍了拍他的臉說：“我們要幹什麽？你一口一個海盜，我們當然得幹點對得起‘海盜’這個稱呼的事兒了！”

路馬嘻嘻哈哈毫不費力地將人扛起來，和剩下的受重傷、死了的坦托士兵一起塞進了逃生艙中，核載人數兩人的逃生艙中，硬是被塞進去了七個人。

喬雷爾一改文雅的上尉形象，怒罵道：“艹！狗海盜！虧我還敬你們是英雄！！你們給我等著！坦托軍團不會放過你們的！！”

左辰一腳踹在氣動門上，使勁踩了踩門，確保關嚴實了才放開，然後一拳砸在逃生艙彈射按鈕上。

喬雷爾被擠得動彈不得，扭著脖子還想罵，在被彈射出去的前一秒，氣得差點斷氣，這倆不要臉的海盜竟敢對他們比中指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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